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甜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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甜的

聞之,瞻仰瞳孔一震,險些昏厥。

“甜、甜、甜的?這是我的井,難道我不知道嗎?”

右玄羈“噢”了一聲,頗為認同點了點頭,看似真誠實則敷衍。

“我怕你以為是鹹的,好心提醒你一聲罷了。”

瞻仰腳下一軟,連退三步,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聽。右玄羈面上則淡定如常,微揚眉峰,好奇詢道:“瞻行者,你這是怎麽了?為何面色如此之紅。喲!又為何如此之白?莫不是感了風寒?要不要······”

右玄羈右掌心正要貼向她腦門,被她一手撥開,沈聲道:“說!”

右玄羈忍不住笑道:“又要我說什麽?”

他既然用了“又”這個字眼!

昨夜那個夢境,果然是他暗中做了手腳!

歷來,能夠位列仙班,成為九重天上風光無限的神官們,皆為天之驕子。修玄門正統之術,禦純陽精煉之法,俯瞰蕓蕓眾生,笑傲九天華顛。若想要對瞻仰這種“凡人”,暗中施點小法術搞些小動作,那是輕而易舉之事,無人可攔。

沒辦法,九州四海,無極八荒,都在天上那位六界大佬的五指山掌控之下,人家天生便是吃“拿捏你個沒轍你又能怎樣”這口官飯的。

金飯碗不香嗎?

香!而且還是氣死人不償命的香!

而對於下界靠兩條腿馳行的凡人,就算是修煉個上千年上萬年,也只能勉強與玄門沾個邊,被正統大道一概而論,美其名曰“修真”。但修來修去,修破了頭,流幹了血,卻仍不是真。但凡有朵善窺人心的解語花,便可清晰耳聞:

“看什麽?靠邊點!你們這群冒牌貨!”

因此,眾神笑傲雲巔受香火供奉,凡人血灑厚土塞塵灰詬面。就連那幾萬年的強悍法術,也只能夠捉捉小鬼大鬼惡魂兇靈才綽綽有餘。

一窮二白,想要拼死反抗?哼哼。門都沒有。

瞻仰閉目養息了半晌,想到此節,頓時散了大半火氣。胳膊既然擰不過大腿,不擰便是。如此,一睜眼便扭頭朝自己那所茅屋行去,摔門,整頓。

在茅屋中踱來踱去,瞻仰總覺得自己身上似乎少了些什麽,才會在今晨屢屢挫敗。心神不寧踱了好一陣,待雙手拂上清爽幹凈的面頰,才恍然大悟。隧掏出一邊殘鏡一半殘粉,再次於面上撲撲蓋蓋,搗弄不休。

待那一邊殘鏡反射出張慘白陰森的“鬼面”,瞻仰這才勾起嘴角,露出一絲瘆人的微笑,心滿意足出門而去。

出了門,右玄羈仍在。他水飽喝足,卻似乎並不打算離開。雙腳未挪動一步,木樁子定在原地,右手五指間靈活轉動那桿白骨洞簫。面上悠閑,又攜幾分愉悅,不時微微勾起嘴角,似在回味什麽,眸光一閃一閃,如波光晶亮。

瞻仰不打算與之糾纏,從他面前揚風大步而過。

撇開半步之遙,身後人道:“瞻行者。”

瞻仰頭也不回:“別說話。”

右玄羈不依不饒:“瞻行者留步。”

瞻仰腳步如風:“閉嘴。”

右玄羈耐著性子道:“瞻行者。你家井蓋快壓不住了。”

瞻仰一手扯開身前荊棘柵欄,道:“住口。”

“瞻行者!”

對於身後者的胡攪蠻纏,瞻仰再忍耐不住。隧捉了道荊棘木在手,轉身返回院中,荊棘木對準說話之人,大步走大聲呵斥:“你這個無恥卑劣猥瑣小人。我家從未有'井蓋'如此蠢笨滑稽之物!我警告你,若膽敢再說一字,本行者定要你魂飛魄散!”

此氣勢洶洶的恐嚇方脫口而出,瞻仰立刻悔恨羞愧,無地自容。

原本定在那口深井旁的右玄羈,不知何時跳出丈餘之外,倚在墻頭悠閑看熱鬧,兩袖清風,洋洋得意。

而她荊棘木所對準的方向,卻是院中那口深井。井口拔高七尺之上,赫然出現一襲幽藍長衣。其人眉目疏朗,面若春風,眸光柔和,一如既往殷殷含笑,似秋日裏的一股暖陽播撒。

興許是被瞻仰兇神惡煞的恐嚇所震懾,來者輕盈身姿楞楞定在井口,手持一方扁平的圓形桃木盾,半晌無語。

來者為葫中天傳音行使。專門負責向葫中天所轄四方,走訪傳信,散通訊問,上達下遞,溝通連媒。是葫中天與下屬龐雜支系不可或缺的重要溝通橋梁。而其尋到獵魂者所在的手段,也是五花八分,無奇不有,光怪陸離。正常一點的,無非是靠禦風而行,靠川澤溯游。雖方法老套,速度緩慢,但勝在安全保險。再別出心裁一些的,那便是爬煙囪盜鼠洞。雖不登大雅,但好在簡潔明快,怎麽方便怎麽來。還有一種,便是獨一無二的存在。因其手段獨特,通路詭秘,風險極高,雖效率極其之高,引得無數人爭相效仿,但至今能夠精通並自由出入者,卻僅此一人。

因其所來回出入通渠為“井”,其人又行事低調,不喜誇耀聲張,長此以往,便被人冠以“深井君”這一稱號。其手中持有的法器,為桃木形規整扁圓,因此被眾獵魂者暗地笑稱為“井蓋”。當然,葫中天傳音行使因種種不可替代的獨特性,眾人自然明了其權勢與威懾,也只能暗中笑笑。

想起方才對井口之人手中所持之物,那一“蠢笨滑稽”的稱謂,瞻仰又一次無地自容。她自認為自己雖然名聲不濟,但好歹堂堂一位天途行者,怎可如山野村夫一般粗鄙無禮。知書達理,陽春白雪,還是丟不得的。

她當即收回那道荊棘木,僵硬地笑了笑,道:“深井君光臨寒舍,榮幸之至。”

那位深井君似乎對手中法器持有懷疑,楞神盯了片刻,隨即滿面春風笑道:“瞻行者客氣了。”

但凡傳音行使到訪,十中有九不是好事。瞻仰思忖片刻,道:“深井君可是要請我回去吃茶。”

深井君笑道:“瞻行者果然聰慧伶俐。不過······”

瞻仰:“請君但說無妨。”

深井君道:“本使外出前,左鑒特地囑咐。此番請瞻行者回去,一方面是請行者'吃茶',另一方面卻是要為行者'續茶'。”

葫中天暗語:“吃茶”為懲戒。“續茶”為獎賞。“贈茶”為任命。“奉茶”則意味著勸退。

這是要打一巴掌再賞個棗吃。

瞻仰笑道:“左鑒還真是手段高明。但深井君可否相告之,我已有萬年未曾'吃茶',究竟是何人在地府參我一本。”

深井君搖了搖頭,道:“不。確切來說,是一千本。”

瞻仰驚呼:“多少?”

深井君:“一千本。”

瞻仰:“再說一遍?”

深井君:“一千本。”

瞻仰:“你確定?!”

深井君不慌不忙,淡然自若,溫和笑道:“本使從不打誑語。確定以及肯定,就是一千本。”

瞻仰木然回想。近萬年來,她一不偷,二不搶,更沒有坑蒙拐騙,強擄豪奪,完全依照《獵魂千問》上所載方式,一字不差規規矩矩行事。每策一張符箓,每邁出一步,比那剛入門的生手還要“生手”。小心謹慎,步步為營,戰戰兢兢,如履薄冰。斷然挑不出一處毛病。

究竟這一千本差在何處?

瞻仰想破頭也想不出,蹙眉詢道:“深井君可否告知一二。”

聞之,深井君稍稍擡眼註意一隅,欲言又止:“這個嘛······”

瞻仰回身望去,正是狂放不羈跨坐在墻頭上的那個放浪子。

而此刻,右玄羈正雙手扶持那桿洞簫,抵在唇邊,指腹輕觸,默習手法。見二人雙雙投來異樣目光,也不驚不慌,只聳了聳肩,吊兒郎當道:“與我無關。莫要推賴。”

瞻仰收回目光,暗暗想了想,卻實在理不出個頭緒,無奈之下只好放棄掙紮,道:“走吧,我跟你回去。勞煩深井君帶路。”

深井君微微頷首,擎起那方“井蓋”,輕身躍入井口之中,露出半截身子,道:“這井下通路尤為陰寒,邪祟亦是無數,一不留神便會被纏身無法脫縛,務必要心無雜念。二位跟緊了。”

瞻仰正要緊隨其後,一聽話中“二位”,當即止了腳步,停在當下意欲哄趕。誰知剛一擡起手臂,便襲來一道強勁的力道,二話不說將她拽入了井下,如風般貼身隨行。

而深井君“遁井”之奇術果然名不虛傳,不出半盞茶的間隙,她三人便飛出位於千裏之外的一處井口,前後腳落了地。縱然來時井下通路中鬼吼嘶鳴,淒厲陰鷙,但所經之處卻如春風般柔和,未有絲毫不適。

腳尖落地,瞻仰極不悅提醒身旁道:“松手。”

聞聲,右玄羈冷冷哼笑,隨即松了她的手腕,若無其事跟在深井君後,大搖大擺揚長而去。

走了片刻,似是發現少了一人,深井君回身招手,向定在井邊那個生無可戀之人,遠遠喚道:“瞻行者,快跟上!”

瞻仰一捶胸一頓足,長長吐出一口憋悶之氣,隨之迎頭趕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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